忠正教授對時事經濟的評論及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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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18日 星期一

歐元週邊國家的債信危機:單一貨幣區的結構性問題(林忠正)

 
全世界都在看單一貨幣的歐盟,如何渡過希臘、愛爾蘭和葡萄牙的國家債信危機、以及西班牙甚至義大利也都可能發生的類似危機。這三個已發生債信危機的國家對外的債務達9,000億歐元,其中2,000億歐元是積欠各國政府和銀行債務。歐盟在1999年成立單一貨幣區,解決了歐盟各國彼此間貿易的障礙,並排除了滙率風險與滙兌帶來的貿易成本。在『單一市場、單一貨幣』的訴求下,歐盟成立了歐盟中央銀行(ECB),開始發行統一的歐元。當年許多歐洲國家都急於若排除萬難,立刻要參加歐元的整合計劃,深怕趕不上第一班列車。
一、歐盟單一貨幣缺乏財政單制度單一化
為了確保歐盟單一貨幣區經濟整合的成功 ,早在1991年歐盟高峰會議(Maastricht Summit )就達成歐元成員國加入的高標準:要求長期物價和利率的走勢必須相近,而且每年的財政赤字不得超過國內生產毛額(GDP)的3%,公部門的債務總額也不得超過國內生產毛額的60%。比利時和義大利加入盟元區,政府債務總額就遠遠超過規定。但是歐盟是解釋是這兩個國家的財政赤字都在改善中,才加以接受,不久之後這些財政規範就鬆綁了。

目前發生國家債信危機的三國,公部門的債務占國內生產毛額的比例,在近年來都上升非常地快。希臘在2004年是100%,現在高達170%;愛爾蘭在2007年是25%,才四年就上升到112%;葡萄牙在2001年才50%,現在是100%以上。這些國家財政的收支狀況在加入歐元區之後反而快速惡化,就是這次發生債信危機的主要原因。

不少經濟學家指出,歐盟成立單一貨幣區是一項非常大膽的舉動,因為會員國之間的經濟結構和發展程度差距相當大,只有單一貨幣,卻沒有單一的財政制度或嚴格的財政紀律,以致於一些週邊會員國的財政失控,連帶造成歐元地位的動搖。歐盟並沒有製定歐元會員國的退出的機制,而德、法主要國家也因為本身的財政收支惡化,早已超過原先的上限,而不再堅持財規範。歐盟國家普遍存在的財政赤字惡化,造成政府舉債的增加趨勢,其實就是歐元最大的隱憂。

二、歐元會員國債信的連鎖問題
為什麼這些歐元的週邊國家發生債信危機,會演變成重大的國際金融事件,以致於盟歐主要家不得不伸出援手呢?這個問題的關鍵點就是,因為銀行持有大量公債。盟歐主要國家的政府。各國中央銀行和一般銀行與其它私人部門之間有非龐大而複雜的資金借貸關係,三國若違約付不出到期的公債本息,將對整個歐盟地區許多銀行將造成巨大的連鎖傷害,不少銀行將立即產生股東權益(Equity)不足的情形出現倒閉和增資、甚至擠兌的問題。

歐盟國家單一貨幣區的制度雖免除了原先各國貨幣間的滙率風險和兌換成本,但也造成銀行之間跨國借貸的巨額增加,而且不只這三個國家的銀行,歐元區各國的大小銀行都持有這三個政府發行上仟億歐元的公債,作為銀行第一級的核心資產。如果這三國的公債發生違約的情形,依規定銀行就必需立刻提出呆帳準備,銀行的淨值(股東權益)立即下降,銀行承受風險的能力也就同時下降。受傷重的銀行就有可能倒閉或發生擠兌狀況,受傷輕一點的銀行也可能要立即增資。至於這三個國家非公債的債權評等,也會因該國公債支付違約而下降;幅度大小不一。依據銀行風險管理的準則,持有這三國的各種債權都會提高銀行的風險,銀行必須提撥相當的呆帳準備,影響層面不可謂之不大。

這也就是歐盟主要國家、德、法、英等。不得不極力救極希臘、愛爾蘭、葡萄牙三國的原因。面對這些危機,除了最大債權的德國不願承受損失而堅持延後支付債務,與歐盟中央銀行(ECB)堅持債務應該重整的爭議之外,歐盟領袖也不得不思考未來歐元區會員國的退出機制,拯救計劃的預算上限,以及歐盟中央銀行的管理和集資方式。三國的政府債務最後很可能以新形式的債券發行,達到延展又不減債,同時不降信用評等的方式來解決。

三、單一貨幣區的市場調解機能弱化
單一貨幣的好處是『單一市場、單一貨幣』的市場整合;同樣也是它的缺點:單一貨幣區的制度使會員會喪失面對金融和經濟風暴的調整功能。舉個例子,如果希臘不是歐元區的成員,希臘財政赤字造成了公債支付的危機,除了財政支出要縮減之外,希臘原先的貨幣也勢必大幅貶值。貶值相當於生產成本和工資的整體下降。這時候出口和觀光產業就會出現大幅擴張的機會,進口也會同時減少,就業和稅收都可因股值而得到改善。

但是在盟元體制內,希臘只有大幅縮減財政支出,降低公部門的薪資及其他支出,和出售固有資產增加財政收入之外,並沒有其他市場的調解機制。政府更不可能要求企業部門減薪和降價,來刺激出口和觀光產業及就業情況。所以,希臘的經濟復原時間反而會比獨立貨幣制度更長。金融市場對於這三國是否能在三、五年內恢復正常,都普遍抱持懷疑的態度,尤其認為希臘和葡萄牙都是出口比例、也就是國際競爭力不高的國家。加入歐元區之後,因進口更多便宜商品,貿易赤字不減反增,遲早要發生問題。這種情況好像一個普通人參加了富人俱樂部,開銷大幅增加,但不努力工作,收入還是不變,當然會造成入不敷出的窘境。

四、加入單一貨幣區真的有利嗎?
目前希臘的失業率高達16%,愛爾蘭14.8%,葡萄牙11.1%;傳說可能出現債信危機的西班牙,失業率高達20.7%。前面三國最近的選舉都顯示了,反對歐盟逼債的政治勢力正在攀升,尤其希臘民眾在雅典市中心埋鍋造飯的抗議活動相當激烈,經濟成長率已經是-4.8%,未來還得面對廉售國產和更嚴厲的縮衣節食措施,才可能付得起未來巨額公債的本息。

這三個國家的民眾在幾年前,在加入歐盟單一貨幣區時歡天喜地的情境,相對於現在生活的苦境,真是令人唏噓不已。許多民眾心中充滿憤恨不平,認為歐盟其他國家不但從貿易上賺走了他們的錢,讓他們國家的貿易赤字惡化。入盟後,低利率的歐元大量流入,也炒高了他們的不動產和資產價格。外資不但已經獲利了結,現在一點風吹草動,利率就馬上調升,造成不動產和資產價格一路狂泄不止。政府的不動產稅收也當然跟著房地產崩盤而大幅縮水,財政赤字更為惡化。愛爾蘭就是不動產和資產泡沫化最明顯的例子。

一般人買公債和放款本來就有風險,這些民眾不甘心為什麼政府要同意歐盟的要求,十足保護外國銀行和債權人的權益,而讓自己的民眾承受這麼大的痛苦。歐元的富有國家則認為債信拯救計劃,是另外一種富國對窮國的資源輸送計劃,也是心痛不已。富國和窮國彼此的心結越來越深,未來如向化解也是個大問題。

五、歐盟的兩難局面
歐盟中央銀行(ECB)為避免三國債信問題的在歐盟銀行間漫延不止,堅持三國公債的支付不能展延,最多進行減債和減息的重整計劃。這樣的情況下,一個解決辦法就是借錢給這三個國家的政府支付到期的公債的本息,銀行因此損失較少才可以得救,但是這三國未來是否有能力順利償債也是個大問題。目前歐盟似乎已決定這條路了。另外一個辦法是,歐盟中央銀行直接借錢給各受傷銀行,不管三國政府公債違約的債信問題,但持有不少非銀行業的公債持有人將承受巨大損失,歐元貨幣區的信用和整體性就立即打破了。接下來西班牙、甚至歐盟最大債務國義大利的債信也可能出現連鎖效應,而浮現檯面。義大利的政府公債達到18000億歐元,數字之大令人不寒而慄。如果這三國國內的政治情勢丕變,『單一市場、單一貨幣』的現狀,有可能因會員國退出而可能打破。

六、單一貨幣區的夢魘
不管歐盟將來如何拯救希臘、愛爾蘭和葡萄牙三國的主權國家債信問題,歐盟『單一市場、單一貨幣』的制度問題都值得我深思。東協國家(ASEAN)不久之前,仍然一直將『單一市場、單一貨幣』的歐盟理想掛在嘴上,歐盟這次會員國的債信問題對其他經濟整合組織,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警愓。在『單一市場,的目標下,經濟發展情況差異極大的東協國家去除彼此之間貿易障礙基本上是件好事,但是『單一貨幣』很可能對經濟發展程度低的國家是件大災難。對台灣而言,這次歐盟事件也是以當我前車之鑒,西岸經貿協定(ECFA)若走向貿易自由化即使對台灣整體貿易的擴展有利,但都會帶給台灣農業和傳統工業不小的衝擊。若再夢想貨幣的統一,那將是台灣的夢魘,因為台灣調解貿易和內部經濟活動的滙率和利率兩大市場機制將完全喪失,屆時台灣的滙率和利率將完全受北京政策的控制。這是『單一貨幣』制度下的大國效應,小國只能跟著大國走,哪有選擇的餘地。難怪香港回師中國至今,仍然堅持港幣的獨立性;甚至連小如澳門的經濟體,都知道維持獨立澳幣的必要性。
(本篇資料取自經濟學人週刊及其它相關報導,再依據筆者之觀察或想法,以及台灣現狀撰述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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